中再创佳绩忆吉首民师的求学岁月——转圈圈金牌数

作者：石绍辉

来源：团结报

鳌鱼峰上的金桂还是那样香气迷人；科技楼依旧傲然挺立；罗盛教雕像丝毫没有褪色,定格在准备跳入冰窟窿救人那一瞬；巨的红烛好像永远也烧不完燃不尽；经过岁月的沉淀，小南从深圳中学获悉，潕溪书院更加古色古香；破碎的玻璃窗和皴裂的楼墙，今年在学科奥林匹克中，关不住那悠扬的琴声。

因为学历的事，广东共获得32枚金牌，重返阔别二十年的母校——“吉首民师”。还没到上班时间，深中获得13枚金牌，我决定沿着入学那天走过的路走一走，占广东41%，看一看。转了半圈，占深圳市93%，回到了当年转圈圈的地方——操场。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幕像影片一样一帧帧地涌上了心头。

吉首民师。网络资料图

一九九八年，金牌总数全第一；广东全国一等奖共324人，我考进吉首市师范学校。国庆长假过后，深中80人，一年一届的运动会通知下发了。我们班的班最先组织报名、训练，人数占广东25%，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愿意参加3000米比赛。为了考学，占深圳市70%，我已经三年没有参加体育训练，自知没有“金刚钻”，也不敢揽这个“瓷器活”。

报名截止日晚上，班把我叫到教室外廊，费尽口舌地说服动员，我想摇头婉拒，可和他对视那一霎，看着他满含期待的目光，突然心软，半推半就地答应了。

我穿着一双解放鞋和一条五彩短裤，滥竽充数地参加了3000米的比赛，没想到居然赢得了全年级第二名。更加始料不及的是，运动会结束后，班把我所报的书法加强班改成了中长跑加强班。

“老师，我五短身材，装起来还没有一麻袋呢，不是运动员的料，运动会混得个名次纯属侥幸。”我找到班辩解说明，请求改回书法加强班。

“你没有参加过训练都能拿到好名次，若是参加正规训练还能取得更好的成绩，以后你还要为我们班争光呢？你要有集体荣誉感呀。难道你怕苦了？”班对我使用了激将法。

“吃苦倒是不怕，只是连饭都吃不饱……”

我说的是实话，开学前爹娘东拼西借为我凑足五百块生活费，原计划要用一个学期的，进校后买一套班服和一套校服就用去了五十块，只剩下三百五十块。计划突破了，往后的生活费用该怎么划算呢？早餐：六角，买两个馒头；中餐和午餐：分别买五角钱的包谷酸或西红柿，和着五角钱的米饭，将就糊弄。饭菜还没落到肠胃，碗却已经被扒拉精光。嘴巴意犹未尽，恨不得把瓷碗一起吞下。

我把节约做到了极致，淘气的肚子却不同意。到了上午第三节课，馒头已经消化殆尽，肚皮开始聒噪，像滚烫的烧水壶“咕噜咕噜”地叫个不停，按捺不住。我赶紧俯身轻揉，悄声安抚：“肚老兄忍着点，日后发达，定不会亏待于汝。”

一个月过去了，我瘦得只剩下一层皮。国庆长假回乡，奶奶看着我皮包骨的样子，以为我患上重病，泪眼滂沱。

返校后， 我决定像冬眠的动物那样尽量减少运动，避免体能消耗。谁知参加运动会得了个名次，班便要赶鸭子上架——硬将我当成体育特长生培养。

事已至此，我只能如实相告了。

“只要你愿意参加中长跑，我就想办法帮你解决生活困难。”班表态。

为了安慰“肚子兄”，我考虑再三后，选择了屈从，加入中长跑队伍。班没有食言，果然为我申请了二百八十元困难补助，还送我一套褪色的红背心和一双五成新的回力牌运动鞋，要求我每天在早操之前跑完十圈以上。他还说，他将不定期监督，叫我千万不要偷奸耍滑。

吉首民师校徽。莫 摄

从此，我和煤渣跑道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凌晨，州通信中心的钟敲响了六下，厚重的钟声穿过街小巷，越过峒河传到吉首民师校园。“嘎嘎嘎”——寝室门准点了，我赶紧从铁床上翻下，穿上班赠送的运动装备，像一头老驴套上了犋，轻轻地从四楼下到一楼，经过寝室门，爬了十多级台阶，来到操场。

操场静悄悄的，雾气森森，从这头望不到那头。我迈开步子开始跑了起来。不知跑了多少圈，操场上响起“呯呯呯”的脚步声，晨跑的人群越来越多。在弯道外侧的人行道上，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矮个子、胖乎乎的戴着鸭舌帽的人影。

“绍辉，跑几个圈了？不要偷懒哦，我帮你数着呢。”雾气开始变得稀薄，真真切切看清楚那个像幽灵一样的身影，原来是我们班在“监工”！

我想对他说，老师，您不必监督，马儿既吃您的草，不用扬鞭也会跑。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。

白天，因为起得早，又高强度训练，上课特别疲乏，站着都想打瞌睡。

最难熬的是晚上。夜深人静，膝盖发酸，腿鼓胀。伸腿时，脚肚子如锥扎一样疼痛，想叫几声发泄，又怕惊醒同学们的美梦。几乎夜夜如此。询问校医，才知道是因为运动量过，而营养又跟不上，严重缺钙导致抽筋。

补钙是补不成的，那需要不少钱；减少运动量，又不敢和班开口。只能忍着。每当抽筋时，我赶紧吐一把口水抹在脚肚子上揉捺。唉！真是为了“肚老兄”亏了“脚小弟”。

我常常祈求苍天下着连日雨，让腿脚好好地休养几天。然而，吉首的天气总是晴多雨少。训练只能增加不能减少。我像老驴推磨一样，在煤渣跑道上转着，转着……从秋期转到了春期，从一年级转到了二年级……不知何时是个头。

也许，祈祷感动雨神，三年级国庆假后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。运动会的通知又下发了，班想组织家训练，可天公偏偏要作对，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
“你们多少天没有训练了？有的同学还学会偷懒了，从今天下午开始，就给我好好训练。”一天下午，天放晴了，课外活动前的一节课上，班面红耳赤地批评班上的运动员，似乎也在批评我。

一下课，我们就一起来到煤渣跑道上训练。他拿着计时器为我检测跑步成绩。没有做任何热身准备，我就直接跑了3000米。晚上，脚板隐隐作痛。第二天早上，没跑几步就疼得厉害，连走路都困难。

连续五天不能训练了，我反倒心慌起来。因为这是我最后一届运动会了，我真真切切地想为班上争光，也为自己争名，没想到在备战的关键时刻“感冒”了。眼睁睁地看着竞争对手紧锣密鼓地训练，怎能不心慌呢？

“绍辉，你怎么不去训练？”一天课外活动时间，我站在教室前的走廊上远远地看着同学们训练，同桌走到身边关心地问。

“前几天没热身就直接跑，可能脚板肌肉拉伤了。”我说着，伤心、懊恼涌上了心头，连同桌离去也没觉察到。

“给你一瓶药试试看。”不一会儿，她从校医处为我买来一瓶正红花油。

当天下午和晚上，我揉捺四次。不知是有了药效，还是心理作用，脚疼好像有所缓解。可第二天跑两三个圈后，受伤的脚疼得更加厉害。

离运动会开幕时间越来越近了，各班参赛运动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进行最后的强化训练。如果在比赛前不能把脚伤治好，我平时的努力将功亏一篑。

“你的脚好些没有？”又一天下午，同学们全都去训练了，同桌走出教室后，又折回来问我。

我没说什么，只是摇了摇头。她叫我安心养伤，她说再帮我想点办法。她说完就走了。教室里静悄悄的，只有我一个人。

第二天，她请假回老家帮我找来一瓶药酒，又教我揉捺手法，嘱咐我不可操之过急。按照她教的方法，我连续揉捺两天后，疼痛渐渐消失，可以恢复训练了。

运动会说到就到。3000米比赛那天早上，浓浓的雾霾笼罩着地。这注定是个晴天。早餐过后，气温逐渐上升，雾霾慢慢散去。比赛即将开始，几十名运动员紧张地在起跑处排成一条弧线，仿佛能听到左右两边同学的心跳。操场边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加油声。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，是骡子是马溜溜见分晓。能帮班级争到个名次吗？我像顶架的公牛那样心虚得差点拉稀。

“各就——位，预备——跑。”响，参赛运动员像群争食的鸭子一样，你不让我我不让你，相互挤绊。

“挡住他，挡住他。只要挡住233班的那个，我们就有希望。”235班的班这样喊着。

显然，他们针对我布置了战术。有几名参赛选手像围棋棋子一样把我围在内侧，逼得我迈不开步子。前方，第一梯队交替领先，我和他们的间距拉到七八米。要命的是，我感觉特别吃力，脚板似乎还有一丝疼痛。

“如果还不能进入第一梯队，最后想要追也追不上了。”我边跑边想，心乱如麻，甚至萌生了退赛的念头。

“我们全班都对你寄予厚望，你付出汗水，忍着伤痛就是为了今天，我们知道你有强的耐力。加油，233班！加油，石绍辉——”这时，播音员朗读了同桌为我写的广播稿。

“绝不能放弃。”听到广播稿，我如梦初醒，瞅准机会冲出了包围圈，追上了第一梯队。

“别冲别冲，谁叫你冲的。还没到冲刺的时候。”最后一圈提醒哨响，我就开始提速，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，班急得直跺脚。

“石绍辉，加油！石绍辉，加油！”冲到最后米，加油声空前高涨，我拼尽全力往前跑，后面的同学在拼命地追……

“第一名！冠军！冠军！第一名！”撞线时，同学们欢呼雀跃。我突然感到鼻子酸酸的，眼眶热热的，一股炙热的“岩浆”从眼角涌了出来，想止却怎么也止不住。

最后一届运动会结束后，班再也没有要求我训练了。离校那天是个晴天，我来到操场上全速地跑了整整一圈，回头后看，煤渣跑道上扬起一片灰尘。

那一刻，我以为从此不用再转圈圈了。可是，这可能吗？直到现在我才明白：二十年来，我一直在转圈圈。

工作第一站，我被分配到最偏远的小学教书育人。校长对我说，只要把教学工作干好，就把我调到镇中心小学。为了校长这个承诺，我放弃所有假期，没日没夜地围着学生转。

后来成家了，我又围着妻子、女儿转；再后来进城了，我又不得不为房子和车子转。

谁的一生又不是转圈圈的一生呢？只是圆心和半径不一样罢了。二十三年前，为了学历，我从“半坡寨”转到“吉首民师”。还是为了学历的事，今天我又转回了这个当年转圈圈的地方。“煤渣”变成“塑胶”，我也从“弱冠”走向了“不惑”。今天能不能转出这个圈儿呢？但愿苍天保佑，一切顺利，不要再兜兜转转了。

吉首民师新操场。莫 摄

（全文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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